舒兰抗日战场的“田旅”“苏营”
九一八事变后，设在吉林市的伪“吉林省警备司令部” 摄于1932年
夜幕下战斗中的抗日义勇军 摄于1932年
本版图片由皮福生提供
陈友义
一
1932年4月，冯占海的抗日队伍在哈尔滨东南部发展壮大时，田霖领导的吉林人民抗日自卫军在蛟河建立起来了，他同冯占海、王德林等抗日救国义勇军一样，也是当时吉林人民抗日武装中的一支劲旅。
1900年，田霖出生在榆树县一个农民家庭，高小毕业就参加了东北军，在吉林省陆军军官教练处受训，毕业后被分配到东北军第二十七旅任连长。"9·18"事变后，二十七旅旅长吉兴率部投降日寇，当上了吉林省警备司令，随部队被改编为伪吉林省警备第三旅，田霖担任少校营长，驻防蛟河县新站。
驻蛟河日军为了扩大伪军队伍，对田霖承诺：“能招多少兵，就给你多大官。”田霖痛恨日寇，不想当伪军，但看到这是扩大抗日队伍的好机会，于是以蛟河为中心，积极串联，组织扩大队伍。他去新站、新街（池水）、奶子山等地密商起义之事。田霖带的官兵和他有相同的想法，一经串联都愿意跟他起义抗日。蛟河驻军连长姜振清、军需长刘质夫、文书王阴舞等中层人员和他志同道合，与他一起组织起义。
1932年4月上旬，田霖率领蛟河、新站两个连队宣布起义，后来部分矿工也加入了队伍，成立了“吉林人民抗日自卫军”，田霖任司令。起义队伍共有二百多人，暂编一个团。不久，于百川领导的百余人前来参加自卫军，被编为第二团，于百川任团长。还有当地大刀会的五十余名会员也自愿参加抗日自卫军。田霖领导的吉林抗日自卫军队伍发展到五百多人。
二
新站处于吉敦铁路旁，日军随时都可能派重兵乘火车来围剿。4月中旬，田霖决定带部队进驻到远离县城、交通不便的舒兰东部山区，等待时机去攻击日寇。舒兰民众习惯称田霖部队为“田旅”。
田霖部驻军舒兰东部开原屯后，他非常敬仰率先举起抗日义旗的冯占海，曾派人北上与冯占海联系，表示愿意服从冯占海的统一指挥。因当时冯占海在哈东一带忙于战事，没能及时会师联合抗战。此时，驻防在蛟河县新站马家船口的苏剑飞率领全排起义抗日，在舒兰县与田霖部相遇，遂加入该部共同对日伪作战。
苏剑飞1907年生，1926年在吉林东北陆军第27旅当兵，1929年入吉林军官训练所受训，一年后升任排长。
田霖和苏剑飞原同属一个旅，彼此相识了解，田霖欣赏苏剑飞的才干和气魄，任命苏剑飞为一营营长。在战斗中苏剑飞身先士卒、作战勇猛、战果卓著，人送雅号“草上飞”，所带部队也被称为“苏营”。
田霖一面整休和扩充部队，一面伺机出击日军。当时，日军利用吉林至敦化铁路线运兵镇压抗日武装，他决定就地建军工厂，造雷炸日军铁路的运兵车。他在驻地屯借了三间厢房，选了几个会打铁的当工人，派人去吉林、长春等地买了炸药。“军工厂”很快就制造出来地雷、手榴弹等武器。
6月的一天，田霖得知老爷岭火车站有日本军车通过，就亲自带领二百多名士兵走山路，夜间行军按时到达老爷岭车站外的铁路旁，快速把地雷埋在了铁路上，然后队伍利用铁路两旁的有利地形埋伏起来。时间不长，一列载有日军的火车开来，引爆手拉动了引爆装置，刹那间地雷把后三节车厢炸毁了，日军尸体横飞，车头冲出一百多米才停下来。没有被炸的车厢里的日军慌忙下车，向两侧开枪扫射，然后奔向那被炸的三节车厢。这时，田霖一声令下，机枪和步枪的子弹一齐射向了日军，手榴弹也在敌群爆炸，全歼灭了这列火车上的日军，还缴获了好多枪支、弹药，田霖率队胜利而归。
三
7月初，田霖召开了连长以上的军官会议，制定了军纪，要求全体官兵：不准打骂百姓，不准调戏妇女，不准勒索民财，买东西要付钱，要帮助房东干活，做好抗日宣传等。他每天起床就到百姓家去查访军纪，对老人总是尊称“老大爷”“老大娘”，乡亲非常敬佩他。队伍训练之余，以连队为单位去帮农户锄草，既帮助干活又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。经过一段时间相处，老百姓看到这支队伍军纪好，还帮干活，人们开始夸奖这支队伍了。瓜熟了，有些瓜农就把瓜送到部队去，官兵们当场就付瓜钱。百姓都夸赞“田旅的官兵对人和蔼，纪律好”。田霖查出在桂家街驻军一个姓张的士兵，奸污了妇女，为了教育官兵，把这个士兵先是示众，然后拉到开原屯西河沿当众枪毙。此举大震军威，得到了百姓拥护。
此时，在南京的榆树县进步青年李向之（1933年入党）等7人，接受上海“东北义勇军后援会”、南京“东北旅京同乡救国会”派遣，带来用棉被裹着的国人捐献的大量钞票，支援冯占海、田霖部队的抗日行动。李向之以冯占海身边的高级幕僚身份来到了田霖部队，转达了冯占海对田霖部勇炸日军军车的赞赏，提出以后寻找适当时机会师共同抗日的设想。
此后田霖不断组织抗日自卫军炸毁吉敦线上铁路和桥梁、夜袭舒兰东部几个集镇的警察队，给日军以沉重打击。驻守在敦化、蛟河、舒兰、榆树的日军，对田旅如芒刺在背，下令驻榆树县伪军刘宝麟旅去舒兰东部围剿田霖的抗日队伍。
刘宝麟和田霖早相识，他知道田旅的战士英勇善战、武器又好、熟悉当地山区地形，怕出击不利吃败仗，就派王参谋和报号四海的两个人去劝降。他们带着刘宝麟写给田霖的亲笔信来到了开原屯。田霖见信后，便教育他们二人：“还是劝劝你们的刘旅长吧！现在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，烧杀掠夺，无恶不作，黎民百姓遭受灾难。若还是中国人，怎能认贼作父屠杀同胞！只有抗日救国，才是你们真正的出路……”四海受到了触动，可王参谋还坚持劝说，都被田霖驳回。第二天两人告辞时，王参谋对田霖说：“不要不识抬举，现在投降还来得及！”这下激怒了田霖，他下令：“拉出去枪毙这个狗汉奸！”王参谋忙喊：“饶命……”经过副官的说情，把王参谋看押起来。田司令对四海进行个别教育，得知四海过去被逼当过胡子，是被好友拉去当伪军的。经过田霖的开导，四海当即表示他的好友王彦民在刘旅里当营长，孟广范当连长，都不愿为日伪卖命，回去后联络他们投奔田旅的抗日队伍。田霖赞扬他是个爱国的人，欢迎早日加入队伍共同抗日。接着又把王参谋教育一番，放两人回榆树去了。
从田霖那里回来后，四海就对好友王营长和孟连长做策反工作。他说田霖为人爽快、果断，抗日救国的意志坚定。他奉劝他们二人不要为日本人卖命，希望中国人都能团结起来，共同抗日。最后，三个人达成共识：坚决不为日本人卖命，等待时机把队伍拉出去，投奔田旅一同去抗日。
刘宝麟听到王参谋劝降未遂，决定出兵去舒兰开原屯围剿田霖的队伍，四海及时把这一消息提供给田霖。田霖根据提供的消息，选择位于舒兰县北与榆树县交界处的莝草顶子伏击敌人。在八里顶子屯北埋伏一个连，在对面的三道河子又埋伏一个连，其余两个连还有一个警卫排，驻守在莝草顶子屯。官兵埋伏在快要成熟的庄稼地和树林里，等待刘旅伪军的到来。中午时分，伪军刘旅官兵进入了预定的伏击圈，田霖的队伍一齐开了火，伪军被打得措手不及，成排倒下。三道河和八里顶子屯的官兵一拥而上，田霖带着警卫排，亲自指挥参战，打得伪军焦头烂额，仓惶逃退，战士们追击20多里路，还活捉了一部分伪军，缴获50多支枪和许多子弹。战斗结束后连夜返回开原，还召开了庆功会，大战告捷，军民欢欣鼓舞，抗日士气高涨。
四
伪军大败气得刘宝麟暴跳如雷，骂部下是废物、饭桶。王彦民营长、孟广范连长也参加了这次战斗。由于他们有了爱国之心，一开战就带兵往后退，士兵没有伤亡，刘宝麟怒斥他们二人是胆小鬼。驻榆树日军佐滕大佐把刘宝麟大骂一顿，他认为伪军队伍在半路遭遇伏击，一定有人给田霖报信，开始怀疑伪军里有奸细。佐藤这个老奸巨猾的鬼子，马上给刘宝麟旅部派去一名日本“顾问”，营部各派两名日本“教官”，连部各派一名连职“副官”，来监视刘宝麟旅伪军的行动。
佐藤除了派日本人直接监视刘宝麟旅伪军外，还豢养了一批特务。在榆树混事的袁凤山，日本人一来他就贴了上去，被任命为榆树县城保卫队的队副，并参加了特务组织，经常为日本人提供情报。他是王彦民同乡，王彦民常以老乡身份去他家拜访。
王彦民准备起义的前两天，对袁的女人说：“最近要外出剿匪，不知死活，也不知何时能回来。”那女人问他什么时间走？他说：“一两天内，听候上级命令。”袁的女人把这件事说给了袁凤山。袁凤山立即向佐藤报告，佐藤问刘下没下剿匪命令，刘说没有下命令，佐藤遂即下令暗中部署守住四个城门，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放走一兵一卒。
起义那天，王彦民和孟连长带着队伍，刚一出连部，就被对面日本人的机关枪给打回来了。孟连长下命令：“冲出去，奔南门走。”连冲两次，没冲出去，孟连长急眼了，他从侧面爬上了墙，把日本人的机枪射手打死。枪声停了，队伍才奔向南门，接着六连、八连的官兵也都来了。哪知南门也被日军封住了，有不少的战士牺牲在日军的机枪下。王彦民命令部队奔东门。他们到了东门时，一看也被日军用机枪封锁了。这时榆树县城有上千人兵力对起义部队进行围攻，王彦民再集合队伍时，一看官兵只剩二百多人，只好下令说：“我们出不去城了，快想办法分散逃走吧，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，以后有机会再会。”
王彦民觉着自己也出不了城，就去只认识不常去的安大伯家，安大伯把王彦民藏在菜窖里。到了第五天，事件平息了，王彦民从菜窖出来，拜了安家老夫妇为干爹干娘，换上便装，假扮车夫逃出城外，第二天搭车直奔开原屯。到开原才知道田霖已经带队伍转移走了。其实，田霖得到了四海消息，知道王营长起义的计划，就派出了一个营到草顶子迎接起义部队的到来，结果从榆树方面传来起义失败的消息。一个营的兵力不敢孤军深入去榆树救援，只好返回开原。王彦民找到了田霖，决意加入田霖的抗日队伍。他讲述榆树事件的经过，田霖听了流下悲痛的泪水，为起义牺牲的官兵痛惜。田霖根据王彦民的军事才能委任他为副参谋长。从此，王彦民随田霖南征北战，走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。
五
8月初，田霖部与冯占海部在舒兰东南山区会师。冯占海委任田霖、苏剑飞分别为吉林救国军第16旅少将旅长、上校副旅长，分别任吉林救国军十六旅正、副司令。田、苏二人真诚合作，珠联璧合，在1932年夏季对日攻势中屡建功勋。
9月，田霖、苏剑飞参加舒兰珠琦军事会议后，坚决执行舒兰珠琦军事会议攻打吉林省城的决定。会议命令“田霖旅守在吉长线的土门岭一带，阻止敌军从长春方面增援”， 开展对长春至吉林铁路进行破坏，袭击沿线日伪军，阻击长春增援吉林市之敌。
舒兰珠琦军事会议后，吉林各路抗日救国义勇军都按照会议决定，开始去完成自己的军事任务。吉林省城周围数百里的地域同时动荡起来，日伪各路的警报、情报飞至吉林省城。就田霖、苏剑飞所部的军事行动摘要如下：
“草上飞（苏剑飞）所率匪贼八百余名，以永吉县土门子为临时根据地……”“最近匪首殿臣一派及大刀会匪会帮……更与田霖联络，近拟决定袭攻吉林省城，已派密探数名调查吉林省城满日军警备状况。”“冯占海派遣部下副官……与匪首草上飞及田霖等会议，议决为袭击吉林省城。在袭击前计划一齐破坏吉长、吉敦，吉海各路，以阻止日军援队，为此特组织专门破坏铁道的便衣队150名，分赴各路，于10月4日各潜入目的地，计划10月10日前后开始行动”……从日伪的情报看出，田霖、苏剑飞率部的军事行动，使日伪统治者为之恐慌。
10月中旬，因攻打省城部队的重武器顾忌市民生命不能发挥作用而失利，冯占海撤到农安，在三盛玉军事会议上，决定冯占海率主力部队西撤求援，留田霖部返回蛟河、桦甸一带开展对日游击战。
1933年2月，日军进犯热河省，冯占海传令田霖参加热河保卫战。1933年3月，田霖转战与原辽东抗日将领英若愚会师，经清原、铁岭等县，待到达热河，省会承德已失守，冯占海部队也早已转移，田霖与英若愚只好带领部队在当地开展游击战。
田霖部队官兵多系吉林地区人，他们思乡心切，不愿在荒凉的辽西地区开展游击战，主张回师吉林东南部。田霖决定重返吉林东南部，利用那里良好的群众基础坚持抗日。他率部在友军配合下，往返穿插于阜新、法库、朝阳各地，累计行程达数千里，大小战斗百余次，连克多城，功不可灭。
7月28日，田霖率部转战清原县栏木桥，在同日军激战中，他不幸被日军炮弹击中壮烈牺牲，年仅33岁。田霖牺牲后苏剑飞率部加入杨靖宇领导的东北抗联第一军。
1934年初，苏剑飞加入中国共产党，在杨靖宇的直接领导下，成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著名的将领。1935年4月22日，28岁的苏剑飞血染白山，壮烈牺牲在抗日战场上。
曾经战斗在舒兰抗日战场的“田旅、苏营”他们抗日功绩永载舒兰史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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